我們便在山莊外窩了一夜,十二月中的冬夜裡,山裡的氣溫都有零度了,帳棚外可寒氣逼人的很(下山後見報說這兩天合歡和玉山都有下雪),入夜後便將毛衣套上,還好夜裡窩在帳棚睡袋裡,還覺溫暖,睡到一半還熱的脫下毛衣,保暖的睡袋真讓人窩心。
第二天四點醒來,天池山莊內已有登山團體唏唏唆唆打點早點,整理行李準備出發往附近南華山山頭去了。
我們也縮進山莊鐵皮屋裡煮弄早餐,簡單收拾胃囊和款細之後,循著指標出發,很快地也走到了立著「光被八表」界碑的箭竹草坡。
天空仍舊飄著細雨,掩去令人期待的一大片綠,原本期待肖想已久的那一大片閃閃動人的綠草波浪,今天是不想見客了,不過,大自然不會虧待人的,這樣的氣象正是雲海山巒層疊演出的好機會,在我眼前出現的正是幻化的一片空靈,濃雲飄盪的氣勢,在白茫的浪海雲霧間,一座座飄邈海島就這麼冒出頭來。
我心裡想著,那真像仙人隱居的仙島,又像國畫裡的潑墨山水畫啊,但自己再細想,便覺不合邏輯了,或許該反向說,應是潑墨山水畫作臨摹之巧妙,生動直如眼前所見真實山水的迷濛美吧。
呵,是畫作臨摹山水而非山水臨摹潑墨畫啊,什麼時候那潑墨畫的深刻呈現,原來早已喧賓奪主地搶過真實山水,主客易位,深印的虛擬形象強過了實體景色,難道是因為人們容易近畫而不易近山,才有了思考上先入為主的觀念吧,我想,或許真實往往比虛假更不易親近,因而可貴。
經過南華山登山口,此去登南華山和奇萊南峰兩座百岳名山皆不遠,翠綠草原景觀亦十足吸引人,對一般山友們來說,能順道登上百岳山巔,多了一二項登頂紀錄,是很吸引人的誘惑。夥伴們有些人已經爬過;有些還沒上去的,很想照原定計畫走去瞧瞧。幾經討論,衡量整體行程時間似乎不夠,最後大家一致決定放棄,以後再找時間來爬。
從大夥達成共識的討論過程中,往往也足以反映出每個人的不同價值觀,所以我總喜歡和朋友說,要認識一個人啊,那最快和最好的方式,便是和他去旅行、去爬山、一起去健行,都好,因為在那樣陌生的環境、在無需偽裝的自然下,一切的價值取捨都顯的那麼真切,是每個人尋常思考模式的展現,小細節往往便是由真性格所導引,那可以容易地幫助人們彼此深入地了解彼此。
放棄前進南華山,雖然自己有點失望,像小孩兒放棄了眼前的糖果啊,但我也深知,山永遠都在那裡的,只要願意接近她,她總是佇立依舊,鎮守在原野,只要你順著她的脾氣走,一步一步循著山徑步道緩緩親近她,而非干擾她,她便會以雍容素樸的寬心,迎接人們走入她的懷抱的。
第二天中午,我們走到此段古道中的陡坡,開始考驗大夥們平常的體能,我們都背著重裝大背包,在這段陡坡間,連雙手都得開始動起來,或抓樹根或拉繩索,加上雨下的一陣一陣,我們都穿起雨衣雨褲,在水澤泥濘和飄雨林霧中默默前行著。 我又想起那句俗語了,愛過方知情深,而我道,運動過方知體力不夠。呵,但我喜歡這樣的考驗,在某個階段來測試一下自己的忍受耐力,像自己出給自己的作業習題,是體力的訓練,也是毅力的自我磨練。
是啊,閒暇不在家裡窩著暖暖被子,不在咖啡館裡啜飲香醇,卻在寒冬淒雨日跑來山上健行,還背負二十公斤重擔的行囊,行進在荒草原野裡,真像個瘋子,或說便像個流浪的苦行僧侶也行。想想稱瘋子也不為過,是跟正常人很不一樣的瘋,卻也是個快樂的瘋子啊。
記得作家余秋雨對流浪本義的見解,他說:「遠行者若沒有比較健全的人格,健康的情操和體魄,何以想脫離早已調適的生命溫室,去領受漫長而陌生的折磨?」呵,是啊,想起朋友裡渡海飄洋出去旅行的、流浪的、留學的、工作的,都是一批批勇敢的開拓者啊,願意選擇這樣的人生考驗,去面對未知,去開拓未知的可能,嗯令人佩服。
生命的基調可有多樣的選擇,而願意走出固定軌道的流浪者,去試探生活的種種可行,去挑戰其他的領域,那未嘗不是一種生命能量的提昇,這樣想來,我的腳步也稍稍地變的輕盈了一些些,哈哈欣然地,往前邁出一步步伐子。
走到奇萊山莊,也即是台電奇萊保線所,廢棄的屋子已為另一隊登山團體進駐,我們只好架起今天的營帳,繼續在細雨亂飄中,野營過夜。
起大霧的這晚,爐火和營燈將夜色烘培的更迷離。我們各組皆把壓軸糧食取出,晚餐便像是各組大廚間的廚藝競技,一頓既簡單卻也豐盛的晚宴美味,便這樣飄盪在迷霧森林間。
(待續,三之二)
- May 03 Wed 2006 22:05
[登山] 能高越嶺古道(2) 快樂瘋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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